催眠仪器的蜂鸣声与警报器共振时,江临雪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林雾的钛合金手术台上.
十二面环形镜组成的囚笼缓缓旋转,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期的自己:八岁在法医父亲解剖台旁做功课的,二十三岁首次参与人质谈判的,还有穿着病号服被束缚带固定的.林雾的轮椅停在第四与第五面镜子交界处,怀表链在离心力作用下悬浮成DNA螺旋.
"这是第几次记忆回溯了?"林雾的指甲划过江临雪太阳穴的电极片,"当熵值突破临界点,你的大脑就会像超新星爆发般..."
手术刀突然刺入镜面,裂痕精准地将二十三岁的江临雪画像割成十四块.林雾从裂缝中抽出血清针管:"让我们看看,三年前你究竟把炸弹遥控器藏在哪里了."
记忆如溃堤般涌来.
江临雪看见自己站在滑雪场监控室,防毒面具人的橡胶手套正在调试七个显示屏.每个画面都播放着不同版本的人质事件:有时她果断击毙绑匪,有时她失手引发雪崩,最右侧屏幕显示真正的谈判专家是陈渡——他的十字架项链卡在炸弹外壳的齿轮里.
"注意熵流方向."林雾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.江临雪突然发现所有显示屏都在放映现在进行时:西伯利亚寒流正通过疗养院的镜面阵列,将记忆篡改的波长精确导向东京证券交易所.
剧痛从后槽牙炸开.江临雪咬碎藏在智齿里的微缩胶卷,显影液混着血水在舌面铺开三行公式:
1. Q=ΔS/kT
2. λ=2L/n
3. 14:17=π/2
当旋转镜笼转到第七圈时,她终于看懂了陈渡告解室壁画的秘密——那些看似随意的色块,实则是用雪盲症患者眼球震颤频率加密的爆破装置图纸.
"原来你父亲把密钥藏在牙髓里."林雾的轮椅突然180度翻转,露出底部暗舱里成排的X-7血清,"可惜江法医至死都不知道,当年滑雪场的尸体..."
警报器盖过了后半句话.江临雪挣断束缚带跃下手术台,发现自己的PTSD药瓶不知何时被替换成记忆增强剂.更诡异的是,药片表面的刻痕与陈渡义眼里的微型电路完全吻合.
她在镜笼崩溃前冲进通风管道,爬行时摸到管壁某处焊接痕.便携质谱仪显示这是钯-107同位素——三年前本该随爆炸汽化的放射性物质.顺着管道路线图回溯,终点竟是院长室壁炉后的暗室.
暗门开启的瞬间,江临雪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.三百平米的空间内,十四具培养舱悬浮在液态氮冷雾中,每具舱体都浸泡着与她DNA完全匹配的躯体.最近的舱门电子屏闪烁红字:[迭代体15号记忆熵值超标,建议销毁].
"surprise."陈渡的神父袍在液氮蒸汽中翻涌,义眼投射出江临雪从未见过的画面:穿着防爆服的自己正在冰湖安装信号反射器,而林雾的轮椅就停在最佳观测点.
"这才是2020年圣诞夜的真相."陈渡的十字架刺入培养舱电缆,火花中浮现滑雪场立体投影,"你从来不是谈判专家,而是制药公司培养的记忆载体."
记忆如多米诺骨牌接连倾倒.江临雪看见院长将父亲的法医报告塞进碎纸机,林雾在轮椅扶手上输入爆破坐标,而苏虹女儿尸体颈部的星形灼伤——正是钯-107同位素注射器的独特印记.
"该补充血清了."林雾的轮椅从天花板暗格降下,钛合金支架展开成注射器,"除非你想记起,自己是如何在十四具身体间跳跃着犯下连环凶案..."
江临雪打碎最近的培养舱.液态氮洪流中,第十五号迭代体的眼皮突然颤动,烧焦的嘴唇做出清晰口型:"快逃,观测要开始了."
整座疗养院在此刻共振.所有镜子表面浮现雪盲症患者的手印,他们以完全同步的节奏敲击镜面.当敲击频率与江临雪心跳重合时,怀表突然迸裂,露出藏在表盘后的微型引信装置.
倒计时数字开始跳动:14分33秒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