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湖吞没最后一缕暮光时,尖叫声刺穿疗养院的穹顶.
江临雪撞开人群冲进西翼大厅,十二名病患正以完全相同角度仰头凝视天窗.他们的瞳孔扩散成漆黑孔洞,涎水顺着僵硬的嘴角滴落,在地面结晶成某种宗教符号.最年迈的帕金森患者突然举起右手,烧焦的食指笔直指向暴风雪肆虐的夜空.
"天使..."老妇人喉间挤出气音,"左翼燃烧着...坠向冰湖..."
仿佛接收到神秘指令,所有患者突然同步转身.他们的影子在镜面墙上分裂增殖,最终汇聚成巨大的火焰羽翼形态.江临雪摸向腰间的镇静剂,却发现药盒里塞着张泛黄照片——三年前的自己穿着警服,胸前别着本该在爆炸中焚毁的警徽.
"是镜面反射癫痫."林雾的轮椅碾碎冰晶而来,貂绒披肩扫过患者们痉挛的指尖,"这些可怜虫的大脑被改造成了信号接收器."
江临雪嗅到化学灼烧的气味.她猛然抓住林雾的轮椅扶手,钛合金支架的寒意渗入骨髓:"你轮椅上的LX-2030编号,和冰湖打捞物同序列."
镜面墙轰然炸裂.
不是物理意义的破碎,而是无数镜中世界同时坍缩.江临雪看见十二个自己从不同角度坠落,每个镜像的警服都沾染不同位置的血迹.真实世界的林雾举起怀表,表盖内侧的镭射贴膜在残镜间折射出十四道燃烧的人形.
"现在你也是观测者了."林雾的指甲划过江临雪渗血的手背,"记住,雪盲症患者看到的才是真实."
警报器骤然轰鸣.陈渡神父的告解室传来重物倒地声,江临雪踹开橡木门的瞬间,老式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一段扭曲的音频:
"...倒计时十四分三十三秒...人质中有孩子...请求终止行动..."
这是她的声音.
江临雪的太阳穴突突跳动.记忆闪回如冰锥刺入颅腔:防毒面具人将遥控器塞进她颤抖的手心,滑雪场缆车的七彩玻璃映出十四张惊恐的脸.不,当时谈判专家明明已经...
"他们在说谎."苏虹幽灵般出现在告解室阴影里,手中的镜面清洁剂泛着荧蓝幽光,"眼睛会说谎,记忆会说谎,唯有尸体从不说谎."
老妇人布满冻疮的手突然扯开衣领,颈间赫然有条蜈蚣状缝合疤.江临雪认出这是爆炸案尸检报告中记载的特殊伤口——高温金属射流造成的星形灼伤.
"我女儿后颈也有这样的疤."苏虹的眼球在黑暗中泛灰,"就在她被烧成焦炭之前,有人往她静脉注射了这个."沾满清洁剂的抹布被掀开,露出支标有"X-7"的破碎针管.
记忆齿轮轰然转动.江临雪想起院长室"星空"仿画后的保险箱,密码正是女儿临终时比划的手势.当她冲回案发现场,梵高的漩涡星云已被人用鲜血改成DNA双螺旋结构.
"江警官应该最清楚."林雾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,混着金属共振的杂音,"三年前那场雪崩,埋葬的可不是普通游客."
冰湖方向突然传来爆鸣.江临雪撞碎彩绘玻璃跃上露台,看见卫星接收站的抛物面天线正将暴风雪折射成巨大光锥.在粒子乱流最密集处,具燃烧的金属骨架缓缓升起——那具钛合金躯体缺失的左腿,与林雾轮椅的支架完美契合.
病患们的尖叫达到顶点.他们腐烂的指尖同时刺向虚空,雪地上浮现出血色方程式:E=λv.江临雪突然明白这是记忆熵的计算公式,而疗养院地热井喷出的硫化氢,正与苏虹偷藏的氟化氢清洁剂发生链式反应.
"这不是癔症."她对着对讲机嘶吼,"有人在用化学极光伪造神迹..."
某种冰凉器械抵住她的后颈.陈渡神父的义眼倒映着漫天光瀑,十字架尖端刺破她警服领口:"该告解了,江警官.十四具尸骸正在量子态叠加中注视着你."
怀表指针开始逆时针疯转.当江临雪再次睁眼,冰湖上的燃烧天使已变成十四具焦尸手挽手的剪影,他们的腕表统统停在14时17分.
而林雾的轮椅正静静停在天线焦点处,貂绒披肩在粒子风暴中猎猎如旗.